「妳睡了嗎?」

「不,我醒了,不然怎麼接妳的電話。怎了?這麼晚還沒睡?」我略帶嘶啞的嗓音,透露出方才的一片好眠。

「我睡不著...一直都睡不著,不然就是一睡醒不來,好像死了那樣...」

我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細碎的哽咽聲,明白了妳正在哭...

* * * * * 分隔線 * * * * *

哭泣,有很多方式,有人會嚎啕大哭,也有人未語淚先流;然而,我親愛的安德莉亞,我的吾友呵,妳總是哭得不夠用力,哭得不夠盡興,淚水之中帶著說不出口的哽咽,彷彿喉頭裏,噎著吐不出、嚥不下的苦澀。

我心疼著妳的眼淚,卻更心疼妳那、永無止盡、折磨著妳的哀戚。即使明白,淚水也無法為妳沖淡這份苦澀,我仍是不願阻止妳流淚,哪怕只有1%的可能,我殷切期盼著淚水能帶走這些悲傷。

「前些天,她打電話給我...」

未著燈的房內,我彷彿見到妳緊握話筒,努力抑下湧出喉頭的苦澀,持平聲調與我交談的輪廓。 那是一片黑色,深沉無比的黑色。

「是嗎...快年底了,也該是她打電話找妳回家的時候了。」我說。

「嗯,只是...這一回,我...無法克制地頂撞了她,我原不想的,就像山洪爆發那樣,我沒有辦法控制住我自己...」

我一時間愕然無語!還來不及細想,過去妳因她而承受了多少苦難和委屈,也不見妳開口質問過她半句,怎會...

「她用了狠毒的話罵爸爸,因為三哥的病情,將這一切的苦難,全歸罪在過世好幾年的爸爸身上,怪爸爸的亡靈沒能保佑她兒子福壽綿長,所以...所以...我...」

我輕嘆出聲,藉此打斷妳未能成話的哽咽,明白妳的掙札和苦處,怎忍心再讓妳陷入那樣痛苦的情境中,覆述一遍當時的情景。

「別哭了,把話說出來未嚐不是件好事,至少讓妳心底的苦解了套。」

「不,她要把我趕出戶藉,並威脅我明年的婚事她不會出面,切斷母女關係...」

「...」比起之前的驚愕,這樣的結果更讓我青天霹靂,這真的是一個母親該有的樣子嗎??

* * * * * 分隔線 * * * * *

夜不成眠,無語淚先。

我親愛的安德莉亞啊,我多想將妳拉出這樣的漩渦,害怕妳一副坦然無所謂地沈淪下去,直到沒頂為止。

妳曾說過:「也許,只能等到闔眼那一刻,我才能道盡這份怨恨和哀傷。因為只有在那一刻,我才能將這副身軀還給她,還給我母親,然後將我的痛苦還諸天地。」

那一天,山上的風吹開了妳頰邊的髮,露出妳悽愴的側臉。那時,我才明白,我的安慰永遠無法為妳止痛,因為妳的心臟,是妳母親體內的一塊肉,操之於她。

心痛,是她烙印在妳體內的記號..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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